河谷的黎明是铅灰色云层下无声的挣扎。
风贴着宽阔冰封的河床掠过卷起细碎的雪粉和干枯的芦苇絮发出低沉的呜咽。
空气中弥漫着河水特有的、混合着淤泥和腐烂水草的湿冷腥气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咸涩味道。
楚骁背靠着采石场棚屋冰冷的石壁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下深处如同被钝器反复击打般的闷痛。
精神透支后的裂痛如同附骨之蛆每一次试图集中思考都像在布满碎玻璃的泥泞中跋涉带来一阵阵尖锐的眩晕和恶心。
他闭着眼强行压制着翻腾的气血和脑海深处残留的、来自玉佩空间反噬的冰冷余悸。
杨伯佝偻着身子在棚屋角落用一块边缘锋利的碎石片小心翼翼地刮着昨天从狼腿上剔下来的最后一点冻硬的筋腱和碎肉。
阿狗则抱着一小捆从外面捡来的、相对干燥的枯芦苇杆动作笨拙地试图将它们折断添进那堆只剩下暗红余烬的火堆里。
火焰微弱棚屋里依旧冷得像冰窖。
“恩公……”杨伯停下动作浑浊的眼睛望向楚骁声音干涩“铁蛋娘……娃儿……饿得直哭……俺……俺再去外面刨刨……看能不能找到点冻死的草根……” 楚骁缓缓睁开眼视线扫过蜷缩在角落、用破布紧紧裹着婴儿、眼神麻木空洞的年轻妇人。
婴儿的哭声微弱得像小猫断断续续透着生命即将耗尽的虚弱。
饥饿是比寒风更锋利的刀子。
他撑着冰冷的石壁忍着肋下的剧痛艰难地站起身。
动作牵扯着断裂的骨头边缘带来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感和尖锐刺痛。
他走到棚屋门口迎着刺骨的寒风目光投向那片被薄雪覆盖的荒芜河滩。
咸涩的味道……更清晰了。
不是错觉。
这味道混杂在河水的湿腥气里带着一种特殊的、令人舌根发紧的苦味。
楚骁的眉头微蹙记忆深处某个角落被触动。
他迈步走出棚屋冰冷的空气瞬间包裹全身精神却因为这股特殊的味道而强行凝聚了几分。
他沿着河岸边缘的砾石滩缓缓前行脚下是冻结的淤泥和冰壳碎裂的咔嚓声。
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地面。
在靠近一处因水流冲刷形成的、半干涸的小水洼边缘他停下了脚步。
水洼边缘的淤泥呈现出一种异样的灰白色表面凝结着一层薄薄的、如同霜花般的白色结晶。
楚骁蹲下身伸出冻得发僵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刮下一点那灰白色的粉末凑到鼻尖。
一股浓烈的、混杂着土腥和某种金属锈蚀味道的咸涩气息直冲鼻腔! 呛得他微微皱眉。
盐卤! 楚骁的心脏猛地一跳!浑浊的盐卤水!未经提纯含有大量氯化镁、硫酸钙等杂质味道苦涩难当甚至有毒!但……这确实是盐的来源!在这个盐比黄金珍贵的乱世这无异于发现了流淌的财富! 狂喜只持续了一瞬随即被巨大的现实困难浇灭。
如何提纯? 没有设备没有化学试剂甚至没有足够的燃料和时间! 脑海深处那部早已耗尽电量、屏幕漆黑的军用手机残存的离线资料库中一个极其简陋、几乎被遗忘的粗盐提纯方案瞬间被点亮——草木灰提纯法! 原理简单到近乎原始:利用草木灰水(主要成分碳酸钾)的碱性环境与盐卤中的钙、镁离子反应生成沉淀再通过物理过滤去除杂质最终蒸发结晶得到相对纯净的食盐! 楚骁猛地站起身眼中疲惫尽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光芒。
他转身大步走回棚屋。
“杨伯!阿狗!”楚骁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沙哑却斩钉截铁“把火堆弄旺!阿狗去外面!把所有能找到的、烧过的草木灰!全部!一点不剩地收集起来!用那个破瓦罐装!” 杨伯和阿狗都愣住了。
杨伯茫然地看着楚骁不明白恩公要那些没用的灰烬做什么。
阿狗则反应更快虽然同样不解但恩公的命令就是天! 他立刻丢下手中的芦苇杆抓起角落里那个缺了口的粗陶罐像只敏捷的兔子般冲出了棚屋。
“杨伯你跟我来!”楚骁没时间解释率先走出棚屋目标直指刚才发现盐卤结晶的水洼。
他蹲在水洼边抽出那把豁口厚重的砍刀开始在水洼边缘挖掘。
冻土坚硬如铁每一次挥刀都震得他肋下剧痛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衬。
但他咬紧牙关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刀锋劈开冻硬的淤泥挖出一个浅坑。
浑浊的、带着浓重咸腥味的卤水慢慢渗入坑底。
“恩公……您这是……”杨伯跟过来看着楚骁的动作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困惑和担忧。
“挖!”楚骁头也不抬声音冰冷“在旁边再挖一个坑!要深一点!动作快!” 杨伯不敢再多问赶紧从旁边捡起一块尖锐的石头费力地刨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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