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卷着雪粒撞过来像无数针尖扎在脸上耳廓早已冻得失去知觉只有指缝里的雪沫化了又冻把指甲缝蚀得发疼。
沈静姝刚钻出山壁裂缝粉雪就顺着破棉衣的口子往里钻后背的油布包硌着脊椎硬邦邦的令牌边缘嵌进皮肉 —— 这是母亲用性命换的重量容不得半分迟疑。
她猫着腰扎进密林枯枝刮得脸颊生疼也不及回头看一眼落梅庵的方向。
那座庵堂的黑影已缩成风雪里的墨点可张嬷嬷 “烧了这破庵” 的尖叫像附骨之疽在耳边嗡嗡作响。
沈静姝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雪地里积雪没至小腿肚每拔一次腿都要牵动冻僵的肌肉疼得牙床发酸。
肺部吸进的全是冰碴咳起来带着铁锈味可她不敢慢 —— 张嬷嬷手里有太夫人的令牌定能调遣山下的护院说不定此刻已在各条岔路布下了哨卡。
黑暗把山林揉成一团混沌只有松枝上的积雪偶尔坠落发出 “簌簌” 的轻响。
沈静姝摔在雪堆里冰凉的雪沫灌进喉咙她摸出怀中的青鸾簪点翠翅羽上的霜花在微光中发颤突然想起母亲杂记里写的 “西山雪夜猎道沿溪而走”。
可四周只有呼啸的风声连水流结冰的脆响都听不见。
棉衣早已被雪水浸透贴在身上硬得像铁甲膝盖处的伤口渗出血来又冻成暗红的冰壳每动一下都牵扯着皮肉。
意识开始飘远眼前总晃过母亲临终前的模样:枯瘦的手攥着她的腕子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只说得出 “青鸾、梅踪” 四个字。
沈静姝狠狠咬了咬舌尖铁锈味让她清醒了些 —— 后背的油布包里火漆信还带着樟香账册的宣州贡宣该还带着松烟墨的暖意这些都是阮家满门的冤屈她倒不得。
就在双腿软得要跪下时雪雾里浮着一点昏黄。
是灯火! 那光亮在风雪里摇摇晃晃像濒死的萤火。
沈静姝踉跄着奔过去雪地里的碎石硌得膝盖生疼直到近了才看清那是间倚着山岩的猎屋松木窗框裂着缝糊纸碎得像蛛网灯火就是从那缝里漏出来的。
她躲在一丛枯榛子树后指尖攥紧了袖中的匕首 —— 这地方太偏若不是接应点便是张嬷嬷设下的陷阱。
屋门 “吱呀” 一声响寒气裹着个人影探出来。
老者穿件老羊皮袄毛领上结着白霜手里提的防风马灯蒙着层灰火光昏昏沉沉。
他往四周扫了一圈目光像鹰隼般利掠过沈静姝藏身的灌木丛时她几乎要屏住呼吸。
突然老者对着夜空吹了声呼哨。
那声音低沉悠长三短两长一低回像山枭在雪夜里啼叫。
沈静姝的心猛地一跳 —— 母亲杂记末尾夹着的《西山联络纪要》里分明记着这暗号说是阮家旧部的联络信号。
她犹豫了瞬抬手拢在嘴边学着那韵律吹了声。
气息太弱尾音有些发颤却足够清晰。
老者的马灯晃了晃火苗跳得厉害。
他猛地转向灌木丛压低声音喝:“出来!” 沈静姝扶着榛子树站起来浑身的雪沫簌簌往下掉青鸾簪在黑暗中泛着冷光。
老者看清那簪子突然往前迈了两步马灯凑得极近映出他眼角的皱纹里全是雪粒:“这簪子…… 是阮小姐的?” “母亲是阮氏。
” 沈静姝的声音冻得发哑刚说完就腿一软直直往前倒。
老者急忙扶住她掌心粗糙得像树皮却带着暖意。
他半抱半搀地把她拽进屋里“砰” 地关上门门闩 “咔嗒” 一声落定。
屋内生着个火塘松木在里面 “噼啪” 作响火边堆着些兽骨墙角还立着张铺着鹿皮的矮榻 —— 竟和母亲杂记里画的猎屋格局一模一样。
“老奴韩忠伺候阮家三代了!” 老者抹了把脸老泪混着雪水往下淌他从榻边摸出个陶壶倒了碗热汤递过来“阮老爷当年说若有持青鸾簪者来便护她周全。
老奴在这儿守了十三年总算…… 总算等着了!” 沈静姝捧着陶碗热气熏得眼眶发酸。
汤里飘着点野葱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滑冻僵的手指渐渐能蜷起来。
原来落梅庵只是明桩这猎屋才是阮家真正的后手母亲当年布的局竟深到这般地步。
“韩伯山下……” “有动静。
” 韩忠突然竖起耳朵眉头拧成疙瘩“是细犬的叫声至少十几条。
” 沈静姝的心沉下去她解下后背的油布包把火漆信、账册一股脑倒在鹿皮榻上。
“阮” 字火漆在火光下泛着暗红油光赤金令牌的蟠龙纹映着火苗“这些能指证太夫人勾结亲王害了我母亲吞了阮家的家产。
” 韩忠的手抚过账册封面指节攥得发白:“当年阮老爷就是查军饷案才被安氏那个毒妇构陷的!” 他突然抬头眼里闪着恨光“小姐打算怎么办?告御状?宫门都进不去!” 沈静姝指尖划过令牌上的 “敕” 字突然想起萧煜。
想起他书房那盏琉璃灯总在子时亮着想起他查旧账时指尖敲着账本的力道想起他看她时眼底藏着的捉摸不透的光。
“找萧煜。
” 她咬着牙说“他是世子与太夫人本就不是一条心。
这些证据对他来说是危机也是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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